地上的绿豆糕只剩四五块。
“扬扬,你吃了多少?”方檬仍抱着侥幸之心问。
严扬捡起脚边的绿豆糕,“还有这几块没吃完。”说着竟然张口欲食。
被方檬一把打掉:“不要吃!”
她的动作、表情已经说明一切,藏在香甜软糯的糕点下的毒蝎之心昭然若揭。
严扬近乎以陌生的眼神凝望自己的母亲。
“扬扬,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我们去医院……”方檬满面焦急慌张,想扶儿子起来,却被一把推开,“扬扬?”
严扬自己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,一步步后退,一步步攀高,明明没有多高没远,方檬却觉得他们之间一下子拉开了距离,儿子变得遥不可及。她伸出手哀哀呼唤:“扬扬,听话,跟妈去医院。”
严扬摇头,“妈,妈,你真的是我妈吗?”
方檬鼻头一酸,“你在说什么啊,我就是你妈啊。”
严扬大笑,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,吼出的每个字都像在血里浸过:
“妈,你为什么要害我大哥?”
“那是我大哥。”
“是我血脉相连的大哥啊!!!”
方檬被儿子的模样震慑住,她说不出话,哽咽摇头。
严扬抬手指着她,“不,你不是我妈,你是……你是……”直到此刻,他可以指责质问自己的母亲,却依然狠不下心说出诛心之语。
那是生他的母亲,是抚养他长大的人,有再多的过错,他身为人子,背负着同样的罪过。
“扬扬!我是你妈!”方檬红着眼睛喊道,“你不要我这个妈了吗?我没有害你大哥,你要相信我……”
“太可笑了……真的太可笑了。”严扬恍若未闻,脸上泪痕斑驳,“这到底是是为什么啊?”
方檬极力辩解,但她的话已经传不到严扬耳中。
严扬越发头重脚轻,眼前虚影重重,他抓紧楼梯扶手,已经使不上什么力,不过是强撑,待他看清,不由得笑了。
林琬与严禛都在。
他的林姨与大哥,都在看着他。
林琬是听到乔逆的喊声匆忙赶来。严禛提前下班,本来是为了与乔逆多些约会时间,没想到一回家便撞上这一幕。
方檬的狡辩之语霎时被堵在喉咙,无措地看着林琬与严禛。
林琬捂住嘴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,方檬要害严禛?
严禛已然顾不上自己的母亲与方檬,他对严扬说: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你现在状态不好,先去医院。”
严扬只见严禛的嘴在动,却听不清他说什么——
他想起有一年夏天,他搓了面团裹在小竹竿上去粘知了玩,在太阳底下待得太久不小心中暑晕倒,睁开眼睛时候躺在大哥的怀里,也是只见大哥的嘴在动,听不清说什么。
那时候,他觉得有一个大哥真好,即便听不清他说的话也没关系,他知道自己被关心着。
而现在,他听不清,心里却只剩下凄凉。
他的母亲要害他大哥,大哥会说什么呢?
会怪他吗?
“……大哥……”严扬哑声喊道。
严禛说:“我在。”
严扬笑了一下,那笑容比月光还要缥缈轻柔,嘴唇翕动,猛然吐出一大口血。
“严扬!”
……
三小时后,医院重症监护室外。
严老拄着拐杖,目光如鹰打量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们。
方檬不必说,眼睛已然红肿成了桃子,还在抽噎不住;林琬没有半句安抚,任谁面对一个想要害自己孩子的“凶手”,都不会有好脸色。
严俊国焦躁地捏着鼻梁骨,指责方檬:“你还有脸哭,严扬这样都是你害的!”
方檬泪眼婆娑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早知道绿豆糕会被儿子吃掉,她就不会做。也许从一开始跟林琬学做糕点便是错误的选择,她不该存着害人的心思,如今这业报落在儿子身上,痛在她心。
“你不知道?你不知道严扬为什么会躺在重症监护室?他中毒了!很严重!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!”
方檬双手捂脸,痛哭失声。
“你们现在知道急了?早干嘛去了?”严老嗓音苍老粗哑,显得尤为疲惫。他平时基本不用拐杖,但在得知严扬中毒晕厥的时候,气血上涌,不得不用拐杖撑着赶来。
严俊国没了声。
林琬劝道:“爸,你身体不好,先回去歇着吧,这里有我们守着。”
“我不回去,我等我孙子醒来。”严老坐在走廊冰冷的钢制长椅上,一副泰山不移的架势。
他望着哭得凄凄惨惨的方檬,叹道:“造孽啊。”
乔逆花坛边找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,递出一张纸巾。严芭抽泣着擤鼻涕,非常响亮。
乔逆手掌搭在她肩上,安抚地拍了拍。
“